1997年我在國美館看到「膠彩畫之父──林之助」先生的特展,才知道有膠彩畫。其實膠彩畫源自於中國北宋的工筆重彩畫,傳入日本以後演變為「大和繪」。明治維新,日本接受西方文化,保留原來大和繪的材料和技法,融合西洋畫風而成為現代的「日本畫」。
國民黨政府遷台後,從大陸來台的國畫家認為膠彩畫(當時仍稱作東洋畫)實為日本畫,不應該劃為國畫部,遂引起「正統國畫論爭」。為了平息爭議,全省美展國畫部包含「第一部」與「第二部」,也就是傳統水墨畫和東洋畫,兩者分開評審。1970年日本與臺灣斷交,1972年的全省美展,國畫第二部無預警取消,以膠彩創作的評審委員也全數解聘,僅林之助留聘。有感於「東洋畫」名稱帶日本風,難容於當時之官方意識形態,民國六十六年(1977年),林之助教授提出「膠彩」一詞,擬用材質定名(如水彩是以水為媒介,油畫是以油為媒介,膠彩是以動物膠為媒介),避免無謂的爭議。1979年,省展恢復國畫第二部的設置,1982年省展,國畫第二部改名為「膠彩畫部」,膠彩畫一詞始告確定。1985年東海大學美術系蔣蘍主任首開膠彩畫課程,使臺灣膠彩畫的教育不再是師徒傳授,開始走入學院美術教育。在1985年之前,林之助教授雖然在學校教授美術課程,卻不得教導學生他所最專長的膠彩畫。看來李登輝總統「身為台灣人的悲哀」這句話,對所有出生於日治時代的台灣人來說,都感觸良深吧!
今年八月在台北歷史博物館第一次欣賞到陳進特展,才比較深入認識陳進女士(1907-1998)。在台灣的膠彩畫史上,她幾乎與林之助(1917-2008)齊名。請參考:http://bee1955.blogspot.tw/2015/09/blog-post.html
陳進女士出生於1907年,1926年到東京學習「日本畫」。小她十歲的林之助先生於1929年(12歲)就到日本東京學習繪畫。呂鐵州先生其實是他們兩位的前輩,出生於1899年,於1928年到京都學習日本畫,三個人年歲不同,赴日的時間非常接近。可惜呂先生於1942年早逝,因此沒有顯赫的名聲。
呂先生所畫台灣土產的鬥雞雄赳赳氣昂昂,非常不凡。曾經入選過日本帝展。
「茶花與鳥」,細膩、優雅、清純、脫俗,彷彿清秀佳人呀!
去日本參觀美術館,「日本畫」佔有很高的地位。日本人總能把中國傳來的東西,發揚光大成為日本文化的特色,讓人欽佩!
這幅「刺竹與麻雀」完成於呂先生過世的1942年,是一對直幅的畫,這是左側的一幅。構圖繁複而嚴謹,下方的兩隻麻雀一隻望向右側、一隻抬頭仰望,右上角向下俯衝的麻雀,成為視覺的焦點,讓整幅畫充滿了故事和動感。這兩幅已是爐火純青上乘之作,要是呂先生多活幾年,不知還能有多少傑作呀!
呂鐵州回台以後,於1936年創立「南溟繪畫研究所」。下面這兩幅鳥的習作,是他在課堂上指導學生作畫的範本。
當時台灣還沒有美術學校,學美術都是留學日本,必須家境優渥才有可能。比林之助小一歲的許進(1918-2005)家境普通,在1936年成為呂先生的一號入門弟子,改名許深州。
這是台灣土產的膠彩畫家許深州所繪的曇花,個人覺得和留日的林之助、陳進不相上下啊!
林之助畫的曇花。
陳進的曇花。
不愧是呂鐵州的得意門生,畫起台灣鬥雞,真是「飄撇」得不得了!像是三個穿著華服比帥的男人。
這次聯展學生許深州的作品大概佔了四分之三,都是精彩的大作,各種題材都有,讓人目不暇給。我依照題材來討論。
「新娘茶」完成於1948年,戰後物資缺乏,雖然是重要的訂婚禮,捧茶的新娘身上沒有任何的金銀首飾可戴。
完成於1949年的「自立」描繪從大陸撤退來台的母女,逃難時只帶了幾套最好的衣服,因此就穿著華服賣報賺取微薄的家用。(賣的是自立晚報)
「淨境」(1954年)以許夫人為模特兒,背景是其家鄉桃園的景福宮。許先生的美人畫師承陳進女士,頗有大師風範。這幅畫150X93公分,幾乎有一個人高,美人一襲淡雅的翠綠,越看越有韻味。
這兩幅是花鳥畫的局部,可見寫實功夫之深呀!
「枯木逢春」( 144X90公分,1966)。這個時期大陸來台的水墨畫家認為膠彩畫(東洋畫)根本不能算是國畫,膠彩畫家比起其他台灣本土的文學家、音樂家、西洋畫家面對更大的壓迫與困境,但是許先生並不氣餒,仍然對未來抱著希望,期待光明與生機的到來。
1970年代賴傳鑑先生曾經為文描寫他們那個時代的畫家朋友們,集結成冊時書名為「埋在沙漠中的青春」,光是書名就讓人聞之鼻酸。相對於大陸來台畫家之呼風喚雨,台灣本土畫家多半屈居學校當美術老師,只有一年一度的省展互相觀摩作品,期待著退休後能到國外寫生、參觀美術館。
「木棉花開」(1989年),寫實、唯美以外,兩隻台灣藍鵲與木棉花枝幹相互交錯的構圖,達到一種完美的和諧!整幅畫洋溢著生之喜悅。
木蓮花(木蘭花)。
牡丹花。
「翠綠」,大白菜和小蟋蟀,充滿了生機和趣味!
可以學著這樣插一盆花。
蝴蝶蘭。
樹下殘豔。(1952)
「鷺巢」(1976),公鳥負責警戒,母鳥餵食小鳥,令人感動。膠彩畫是典型的慢工出細活,導覽老師提到膠彩畫靠層層的堆疊,林之助說最多曾經堆疊六十層,真是難以想像!
「秋典」(1948,145X148公分)無疑是他的代表作。本來是兩片屏風,如今裱成一幅。右側是野生的高梁,左側是野生的茄子,小徑上黑白貓回頭追視被它驚嚇而躍起的蚱蜢。這一幕感動了畫家,這畫面成為永恆,讓觀者彷彿回到了現場。
許先生最具有個人風格的作品是有關「山」的風景畫,他畫了富士山、多幅玉山,八十歲時還到黃山寫生。
旭日,富士。
旭日,玉山。
八十歲時畫的黃山。
玉山煙雲。
「山輝」(月世界,1970)。看了他月世界的多幅作品,覺得他畫的富士山、玉山有月世界的味道。
「遠眺」(月世界,1974)的局部,透露許先生對原住民的關懷。山崖的筆觸豪放寫意,原住民婦女和白狗則是微妙唯俏的工筆。
真幸運,在開幕式的時候來參觀,拍下這些照片(雖然反光),留下永恆的美麗饗宴。(目前不能拍照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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