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6日 星期四

「龜毛、急性、搞操煩」的解藥───正念(Mindfulness)

從小我很容易做惡夢,淺眠。父母打罵式的教育,對敏感的我而言,造成很大的傷害。我在高中年紀就發誓:將來絕對不打罵孩子。嚴厲的家教下(加上基因遺傳吧),自我要求很高,犧牲玩樂全力拼功課,就業後仍是如此習慣。有三十年的時光,162公分的我體重只有43公斤,血色素不到10,我根本是長期營養不良又過勞,當時全然不知。擔任復健醫院院長第二年,也就是健保元年,四十歲的我患上失眠症,從此需要鎮定劑才能入眠。醫師給我:「龜毛、急性、搞操煩」的診斷(焦慮型人格)。當時實在太忙,每天過著被債務追趕的日子。沒有深入去理解這性格對身心長遠的影響。

大學六年級,瘦巴巴的我。

四十九歲進入更年期,我爬大霸尖山耗盡體力(硬撐),從此健康一落千丈。肩頸、胸部緊繃彷彿穿著一件石膏,無法閱讀或使用電腦。自己也知道這是身心症,再次聽到身心科醫師說我:「龜毛、急性、搞操煩」,除了服藥(SSRI,提高血清素),勸我不要那麼完美主義、不要那麼急性子、不必凡事都按照計畫、要慢活。那段時間,我去學習靜坐,按摩的師傅介紹我聽佛樂和佛經,開始接觸禪學和佛學,但未深入。服了五年藥物,有三年多的時間,我不太能看書或用電腦,閒暇時都在刺繡(靜心,身心科醫師建議)。一旦身體狀況改善,我停了藥物、不再刺繡,連靜坐也荒廢了。


五十四歲我開始咳嗽,各種檢查都正常(事後回溯,是SSRI停藥後兩星期)。另一位身心科醫師再次送我:「龜毛、急性、搞操煩」的帽子,他聽過我演講,說我連出國旅遊都像在做研究。他解釋這種性格的人,交感神經興奮,「血清素」的消耗比較大,更年期以後,自己製造血清素的能力快速下降,所以可能出現各種身體不適。雖然靜坐、慢活等很多方式,可以提升副交感神經的作用,但是有明顯症狀時,還是直接服用提升血清素藥物才能快速生效。

慢性咳嗽如今已經十年,中間曾因為咳的太厲害,產生肋骨疲勞性骨折,嚴重時有尿失禁。也經常咳得腹部和肋間肌疼痛,甚至喉嚨緊縮、不斷清喉嚨。就像小時候常看到的那種神經質老人。在斷斷續續服藥的過程中,我經常閱讀身心靈的書籍,想要得到根本的療癒。

曾經參加兩日的「敘事療法」課程(一群人在周建志老師的引導下,與內在受傷的小孩對話),連哭了兩天之後,發了兩個星期的脾氣,那個受創的內在小孩應該是有得到部分療癒。因為之後,我好像比較能看見兩個兒子的求救信號,而不是一個只顧著舔自己傷口的母親。

從臉書接觸到李崇建老師推廣的「薩提爾冰山對話」。冰山隱喻:每個人都是一座冰山,外在行為只是冰山一角,水平面下才是人真正的內在。優質的對話是好奇對方在不符合我們期待的言行背後,真正內在的癥結是什麼,這樣才能解決問題。李崇建的兩本書,非常明顯的提升了我與兒子們的對話層次,也改善了我與孫子相處的品質。(兒子結婚生子以後,是媽媽另一階段的考驗)


從李崇建的臉書,認識他的學生羅志仲,參加羅老師的靜心課程後,認真閱讀他們兩位推薦托勒有關「正念」的著作。「正念」英文是Mindfulness,意思是「臨在當下」(presence),不是如字面「要有正面的念頭」,其實是練習不要有太多雜念,不要被過去或未來的念頭所綁架,才能覺知當下的寧靜與美好。就是從小我們聽過的「吃飯的時候吃飯,睡覺的時候睡覺」。隨著年齡增長,才知道這個禪示的深意,但是覺得知易行難。讀到托勒的一個親身經驗,才有更深層的認知。(一個新世界,第53-55頁)

他敘述自己在倫敦地鐵上,看到一位不斷用各種情緒語言自說自話的女子。一路跟著她,直到兩人進入倫敦大學的圖書館。受到很大衝擊的他進入洗手間,看著鏡中的自己,恍然大悟,原然自己與這位女子所差無幾,只是沒有把念頭說出來而已。

我非常震驚,原來腦中不斷跑馬燈(回首過去或瞻望未來),無法入眠的我,也是如此。用腦過度、瘦巴巴的我,其實是不懂得「停下思考」,頭腦「無時閒」。


市面上有很多談正念的大師著作,他們有位共通的老師「一行禪師」(一位享譽國際的越南禪師)。我把多年前就買過的「正念的奇蹟」拿出來重新閱讀。原來最早提出日常生活時時刻刻都可以修習「正念」的是一行禪師。他最常舉的兩個例子是洗碗和吃橘子。他說洗碗怎麼會無聊呢?那一定是因為你急著想趕快洗完,可以泡茶喝。那麼你一定無法好好品嚐茶的香甜,因為你喝茶時,可能想著接下來有什麼大計劃。難怪有人旅行才看到藍天,因為平時忙的沒有時間停下腳步,仰望。真的有那麼忙嗎?禪師說的好,是「心太忙」。心很忙,對路邊的野花視而不見,也聽不見蟲鳴鳥叫。


同理,如果在吃飯、吃橘子的時候,你忙著說話、看電視、東想西想,那你真的有細細的咀嚼?好好享受食物的美味嗎?在我的親身經驗中,明顯可以感受到邊看iPad邊吃飯,真的消化不良,而且很容易誘發咳嗽。

一行禪師的文筆讓人如沐春風,像一位溫文儒雅、心平氣和的長者,和你輕鬆的聊天。終於明白,不見得要靜坐、不必特定的時空,隨時隨地都可以做「正念」的練習。不論是站著、坐著、行走、躺著,甚至是專注於工作中、運動、開車、掃地的時候,只要把念頭放在呼吸(或是任何單純的事物),也許只是數十秒,也許是幾分鐘,那麼你可以暫時停止思考(腦部得到休息和修復),你的焦慮會減低,你的憤怒會平息,你的疼痛比較容易忍受,我的咳嗽也會容易止住。

如果能夠每天抽出半小時甚至一小時來做靜心,效果當然最好。一次只做幾分鐘的話,每天多做幾次也不錯。幾個月的練習下來,我目前感受到的是心情比較平穩,平均快樂指數比較高,自我價值感比較高,比較不容易激動,比較容易靜下心來,比較能專心傾聽,睡眠稍微改善。還要繼續努力!

這本「一日一冥想」,也是在談靜心、覺知、正念(作者是一位法國醫師),喜好藝術的朋友一定會很欣賞。每篇分析一幅畫,從而提出一些與靜心、覺知有關的理論、概念和方法。分析的過程,令人拍案叫絕,我沒有想過用那種角度來看一幅畫。(修習正念可以提高我們對自己和他人的覺知,這是更高的境界)


我的咳嗽像任何人的疾病一樣,是老天爺給我的警告,也是給我的祝福。若非咳嗽,我只會拼命的過度使用我的身心,不知道要與身體對話,也就不會看這些書,有身心靈上的成長。

其實以上幾位大師的著作,倒也不是只對我這種焦慮型的人才有幫助,因為焦慮的程度也是一個光譜,現代人因為生活步調快、資訊太多,多少有類似的問題,懂得修習「正念」的話,都是得到一個良藥。

PS:
1.我才入門,還要認真把書多看幾遍,平常多多練習。已經當老師的羅志仲,還經常在複習托勒的書,每天靜坐一個小時。
2.每天睡前靜坐半小時已經一年,改善了睡眠。每天可以修持洗碗禪、烹飪禪、行走禪、等待禪(需等待的空檔都靜心)、抄經禪、打掃禪。頭腦輕鬆許多。(2021年9月)
3.上youtube看李崇建的TED演講,可以最快速的理解薩提爾對話的精華。覺得有需要的話,買書來看,書上有更多的理論與實例。也有線上課程。我上過三次內容相同的實體課,獲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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