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洗腎也是一種通往天堂的門票

二〇一〇美國腎臟科醫師協會建議以下四種狀況可以考慮退出透析治療：1、病人無法配合洗腎，如：重度失智患者會自拔洗腎針頭。2、病人洗腎狀況不穩定，如嚴重的透析中低血壓。3、其他非腎臟病原因造成的生命末期狀態，如：神經學上有不可逆的缺損導致無法思考、無法對週遭環境有反應的病患、末期癌症、或是末期痴呆的患者。4、七十五歲以上慢性腎臟病第五期病人且有不良預後者。

那停止洗腎以後，病人會發生什麼狀況呢？國外的研究指出有六成末期腎臟病患者在停止透析後3-10天往生。撤除透析的病人的存活期通常少於30天，平均為8 到10 天。大部分造成死亡的原因為尿毒症，其過程常被描述為無痛和平靜的死亡。對於一般人想像中病人可能會在最後遭到喘、不舒服或是極大痛苦不同。

所以停止洗腎其實也是通往天堂的門票，過程比斷食所需時間還更短。

以下是一位家屬來函：

家父八十七歲，十八年前做過肝臟移植，最近肝功能逐漸惡化，沒有積極治療的方法，意識疑為肝昏迷、使用呼吸器，從加護病房轉進呼吸照護病房臥床近半年。一天中偶有張眼，僅能辨認聲音轉頭，沒有其他回應，身上有氣切管接呼吸器、鼻胃管每餐依照消化狀況灌食配方奶、每週三次的洗腎。上個月中開始病情每況愈下，經常抽痰、有上下消化道微量出血的現象，洗腎中血壓會下降，近兩週連非洗腎日也會有低血壓的情況，家人想要讓他能舒服安詳及身體不要腫脹的狀態下走完最後的過程，但苦無方向，不知能作何選擇，可否請畢醫生指點迷津？目前院方的作法是以藥物、輸液及輸血方式透過中心靜脈管路輸注給予支持，度過每次的出血、低血壓及感染問題。

有了前述的醫學知識，我們可以瞭解這位病人應該停止洗腎了，那麼幾天內就可以離苦得樂了。雖然撤除呼吸器或者鼻胃管也可以。但是醫師還是習慣救命為先，什麼都用上了，沒有建議家屬放手，猜想家屬提了，醫師也未必答應，反而徵詢我這位陌生人。這就是醫療現場的現況，這是為何我需要插足善終議題的原因。

無復原可能的無意識病人不建議洗腎，不過李登輝總統人生最後五個多月也是無意識躺在醫學中心洗腎（還有呼吸器、鼻胃管）。洗腎當中血壓下降、甚至心絞痛要用到嗎啡，這也是該停止洗腎的指標，但是醫師也沒有要停手。所以病人死在洗腎檯上，時有所聞。這些情況，都屬於無效醫療、過度醫療。醫師不見得會遵守醫療準則，病人和家屬需具備必要相關知識才能自救。

譚敦慈老師在節目中講了一個故事，她先生林杰樑醫師（毒物專家，洗腎三十年猝逝）在生前曾經告訴她：如果他得了無法治療的重症且痛苦不堪，那麼他將停止洗腎以及進食以求善終。林醫師提到自己的一位長期洗腎病人，在確定肝癌第四期的診斷以後，停止洗腎、停止進食一個星期以後，沒有痛苦的安詳離開了。就跟前述國外的報告所說的一樣。

洗腎的病人無法將身體的有毒物質（包括水）經過腎臟排出體外，一旦決定停止洗腎，當然就不會想要進食和進水，因為飲食會造成更多的毒物堆積和水腫，所以其實也沒有吃和喝的慾望。身體裡的尿毒素逐漸升高，人的意識會逐漸模糊，應該也是在朦朧的狀態下安詳的離開。

我曾協助多重慢性病痛苦不堪的病人，她想斷食往生，家人很排斥，後來停止洗腎，極少量的吃和喝，結果兩星期左右安詳的離開，不必用到嗎啡，只用了很輕的鎮定劑，還有居家護理師指導家屬給予的舒適照顧。人們因為未知而感到害怕，當初我們建議停止洗腎（效果不彰，都有腹水了），病人和家屬都很擔心不洗會很痛苦，結果事實證明害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