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oken eggs, by Jean Baptiste Greuze, 1756. 紐約大都會美術館 |
接著換原本站在她身後的先生在我面前坐下。李先生因為腦瘤開刀,留下右側偏癱以及失語症的後遺症。經過半年的復健,目前左手持柺杖可以獨立行走,右腿雖然反應過度抬的太高了些,步態還是很平穩的。我要求李先生做一些動作,他很合作。我提出了一些問題,都是太太代為回答,李先生只有在太太一再要求的時候,說出幾個簡單的單字,整個看診過程他沒有什麼表情,有點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一面稱讚李先生手臂抬的更高了,李太太接著就說:「他怎麼進步的這麼慢,右手都沒有動作。」我向他們夫妻解釋,由於手部動作精細複雜,因此腦部受傷後,總是下肢功能恢復的比較多也比較快。我再稱讚李先生走路走的更穩了,腳踝的動作也更大了;李太太忙著又說:「他怎麼越走越退步了呢!我看他走路越走越輕了!」
我的腦海浮起一些影像,彷彿看到治療師在訓練病患走路時,一旁焦急的家屬口中唸唸有詞,不停的批評這、批評那:「你的右腳抬高點、不要踩歪嘛!你看你,右肩老是下垂!你為什麼不抬頭挺胸呢!」
「李太太,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腦海裡,充滿了負面思考?李先生體力改善了,態度比較積極了,動作越來越熟練了,這些進步你可能覺得理所當然,就在心裡忽略了。對於李先生因為腦傷留下來無法恢復的後遺症,你耿耿於懷,一再強調。這樣不是給你自己和先生太大的壓力,日子過得太痛苦了嗎?」
這時候,一直像個局外人的李先生,突然對著我露出了開懷、純真的笑容,這個無聲的大笑臉維持了很久,好像我們兩個人是老朋友,為了一件熟悉的事情很有默契的相視大笑似的。我心想,一定是因為我替失語症的他說出了心裡的話,而有了這個自然的反應。
也許我們多少有這個傾向,對於親密的家人,吝於讚美,把優點視為理所當然。又因為求好心切,總是一再地強調缺點,甚至放大缺點。當引以為戒!
PS:
左腦損傷(如腦中風、頭部創傷、腦瘤等)的病人,很容易因為語言區損傷而造成「失語症」。患者可以發出笑聲、哭聲或其他聲音,但無法利用語言的符號來與人溝通;他們的聽力沒有問題,卻聽不懂別人說的話。同樣的,閱讀和書寫的能力也會發生障礙。
「失語症」的症狀及嚴重程度,與腦部受損的位置及大小有關;有些人說話的能力受損較重,而在理解方面較不受影響。有些人對理解別人說話的能力受損較重,他們講出來的話雖然較流利,但是講話的內容可能讓人摸不著頭緒。最嚴重的失語症則幾乎全部的語言功能都受損。可以想見,「失語症」可能遠比肢體癱瘓更要讓人感到孤立與沮喪!
「失語症」的復原程度與病變的位置及大小也有關係,語言治療師可以幫助患者將其剩下的語言功能發揮到最佳狀態,而且可以教導病患用各種不同的方法來增進彼此的溝通,例如運用圖案、動作、表情或文字,不必拘泥於正確的語句。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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