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病人的女兒在父親發病的第五天,開始與我聯繫。其父癌末,轉往安寧病房,發病第十五天病逝,以下是這十一天當中,女兒與我的通聯紀錄。我說的不多,只是陪伴!
二○二四年三月十日《聯合報》以頭版和第三版,大幅報導「斷食善終的爭議」。與我理念相同的朋友見報興奮的說,提高能見度是好事。但是細看內容,我還是深感遺憾和不解。首先大標題是「斷食善終掀越界爭議」,這「越界」是說我非安寧緩和科醫師越界了嗎?讀者從「斷食善終」三部曲應可看出能不能做好某件事情,關鍵在於是否有正確的知識、觀念和足夠的能力,專業證照並非唯一指標,何況「善終」人人有責,並非安寧緩和科所專屬。我已經退休多年,目前是志工身分,我沒有意思要做安寧緩和科專科醫師,純粹只是因為不捨眾生苦,以人道考量而伸出援手。若是醫界能夠好好護衛病人的善終權,病家就不必來找我,我不需如此勞心勞力。
二○二五年四月十一日安寧緩和醫學學會經理監事會議討論後發表公開聲明,該聲明表示斷食提早終結生命,並非自然善終,其法律評價與自殺類同。呼籲摒棄使用、散播或倡議「斷食善終」說詞。(該醫學會在2017年曾經因為反對「安樂死」發表過類似的聲明)
1995年健保開辦以來,越來越多沒有復健潛能的重症病人被救活,幾十年來應該有數以百萬人臥床多年,受盡煎熬。如黃勝堅醫師所說,本來三天會死亡的病人,在加護病房拖了三個月,醫師和家屬應該放手而不放手。我們犧牲了這麼多人(病人和家屬),只為了守住一個虛無飄渺的神主牌:生命權至上?我們是否應該反思「怎樣才叫活著?」「死亡的定義是什麼?」
『測試:死後生命的世界與終極驗證』這是法國探討死後世界的一本長銷書,十五年前出版。書腰寫著:「當父親去世時,我在他的棺木裡放了四樣物件。我沒告訴任何人,然後請來幾位靈媒──那些聲稱能與亡者溝通的人。他們能夠發現這些物件嗎?這就是測試。」好像偵探小說一樣,吸引讀者眼光。
推廣善終一路走來,發現很多醫師心目中沒有「末期病人」,即使無意識靠著呼吸器、人工餵食管長期臥床,仍然說病人不是末期,不能撤除維生醫療自然死亡。又發現許多醫師心目中也沒有所謂瀕死、彌留、臨終的病人,只針對病人的症狀,用上教科書上治療症狀的醫療,無視於對象是什麼狀況的病人,施予的是「有效治療」還是「無效醫療」?一線的醫師真的很辛苦,不忍苛責。但是誰來同情病人和家屬?
『斷食善終』講的是我母親自主斷食,和一位大腦退化性疾病插管臥床主動要求撤求人工餵食管而遭到多位安寧緩和科醫師拒絕的故事。沒有想到書籍出版之後,這整整三年我不斷接到各種想求善終而不可得的家屬之求助,發現了醫界沒有依照兩個善終法行事的醫師不少,所以又寫了三本書。這個把現實世界發生的真實故事說出來的過程,療癒了許多人,也啟發了許多人,也拯救了許多家庭。我們就繼續說故事吧!謝謝家屬的分享。這位家屬受過高等教育也在國外待過多年,很有膽量與見識,勇敢跟醫師爭取母親應有的權利,即使如此,過程仍艱辛無比。
二〇二五年四月二十四日台大公衛學院公布陳端容教授主持的「醫師協助死亡」調查研究結果,該研究調查民眾是否支持在下列三種情況下由醫師協助死亡,共訪問三九九二名成人。第一類針對疾病末期且預期壽命有限、具無法忍受痛苦者,如癌症末期,高達百分之八十六點二支持可要求醫助死亡。其次,疾病非末期但無法治癒,且身上有無法忍受的痛苦,如漸凍人等罕病,支持度達百分之七十九點六。第三、病人嚴重喪失認知能力,疾病無法治癒也無改善方式,如極重度失智,支持度百分之七十二點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