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繪畫的光線大師們

我是四年級生，雖然從小喜歡美術，僅有的西洋藝術資源就是美術課本和小學生畫刊了。沒有美術展，也沒有西洋畫冊。跟大家一樣最早熟悉的就是印象派的繪畫了！印象派又稱「外光派」，因為畫家主要都到戶外去畫畫，採用自然的光線。他們發現在自然光線下，陰影並不是黑色或者咖啡色，例如雪地的陰影其實是藍色的。

喜鵲，莫內作。

莫內研究光線更是透徹，他發現在不同季節，不同時間，同一個風景其實色彩和光影完全不一樣，因此作了很多相同題材不同光影的聯作。 （莫內作，滑鐵盧大橋，1903））

年紀稍長才有機會認識西洋藝術史上另一位重要的光線大師─林布蘭(Rembrandt, 1606-69,荷蘭畫家)。林布蘭最大幅也有名的傑作就是夜巡(The night watch)，這幅畫是阿姆斯特丹國家美術館的鎮館之寶，長寬為363X473公分，完成於1642年。這是柯克隊長以及17位民兵委託林布蘭所繪的群像畫，每個人出資100盾。林布蘭不是像拍團體照一樣叫大家排排站或坐，而是請大家像在舞台上演出一樣，各有角色、姿態與神情。本來的場景是在白天要出發去遊行，但因為林布蘭選擇幽暗的背景，只把光線打在中間的主角上面，變成了「夜巡」。而那些被畫在陰影裡的配角們非常不高興，拒絕接受這幅畫，甚至到法院告他。其實就是這樣的光影營造出一種戲劇性的效果，彷彿一幕正在舞台上生動演出的故事。

林布蘭的這種聚光燈式的舞台效果，其實是受義大利的巴洛克繪畫大師卡拉瓦喬(Caravaggio, 1571-1610)的影響。卡拉瓦喬只活到39歲，卻有傳奇性的一生，且留下非常多開風氣之先的曠世鉅作，也有許多追隨者。這幅「聖馬太受召」，主要的光源來自右側，右方的陰影下是聖彼得和耶穌。耶穌手指前方，其前方圍繞著桌子的是三個年輕人、一位長者和居中的稅吏聖馬太。聖馬太手指著自己彷彿再問：「您是在叫我嗎？」卡拉瓦喬喜歡用黑暗的背景，來襯托出光線所在的主人翁上面。這種畫法在當時算是創舉，不為教會人士所接受。此畫的另一個特點是這些聖經故事裡的人物，相貌、服裝就如一班市井小民，雖然他們的表情生動而自然，但是還是受到委託者的嚴厲批評。人間常有殘暴的獨裁者，利用權位將自己「神格化」 ，卻不見主流人士揭開其真面目。如今卡拉瓦喬讓神「人格化」走入民間，竟得不到當代的認同。

這幅「耶穌下葬」(The entombment of Christ, 1604)，長寬203X300公分，現藏梵諦岡美術館。我個人覺得這是卡拉瓦喬畫的最好的一幅畫了，畫中人物與真人一般大小，人物的姿態、表情非常的生動，觀畫者彷彿站在墓穴中，仰望著舞台上被聚光燈所照亮活生生的人物。這些人物也是樸實的有如街坊鄰居，雖然也遭遇嚴厲的批評，還好總有懂得欣賞的知音，因此能流傳至今，永久展示在最重要的美術館裡。我們一群人站在畫前，久久不忍離去，到現在腦海裡都還記得展覽室裡這幅畫閃亮著光輝的情景。

另一位有名的光線大師是喬治拉突爾(Georges de La Tour, 1593-1653)，這是他完成於1642年的「木匠聖約瑟夫」，手持蠟燭的是小時候的耶穌。拉突爾早期是一位寫實畫家，晚期受到卡拉瓦喬的影響，擅長以蠟燭為光源來創作，尤其是聖經故事。

在這幅畫旁邊還有好幾幅也是以蠟燭為光源、露出神秘氣氛的聖經繪畫，一看就知道是拉突爾的作品。這是「牧羊人的崇拜」，畫裡的光源是聖約瑟夫手中的蠟燭，小小的蠟燭照亮了所有的人物，聖嬰最亮、聖母其次；環繞他們的是神秘的陰影。所有的人物也沒有被美化成聖人的模樣，但是神情非常莊嚴而逼真，穿著當代樸實的服裝。

聖母畫家拉斐爾畫的聖母子，人物就太過甜美而不像凡人，彷彿是天上的仙子似的。我常覺得拉斐爾畫的聖母不是以人為模特兒，而是他的制式畫法。

拉突爾很重要的一個創作主題是抹大媽的瑪麗亞，也就是馬德蓮。這幅是「懺悔的馬德蓮」，現藏羅浮宮。

拉突爾畫了許多幅冥想中、懺悔中的馬德蓮。這幅在美國華盛頓特區的國家畫廊，名為「鏡前的馬德蓮」。

這幅在紐約大都會美術館，名為「雙燭前的馬德蓮」，畫中的鏡子和服裝都比較講究，桌上和地上有被馬德蓮捨棄的首飾，代表她要脫離俗世，皈依上帝。這三幅都完成於1640年前後。美國實在很厲害，算是相對年輕的國家，總能擁有重要畫家的最重要作品。想想看，梵谷最有名的「星空」，也是在紐約耶（現代美術館）！也許該反過來說，是美國擁有的大師畫作總能變的家喻戶曉！

馬德蓮是耶穌最重要的女信徒，她的特徵是長頭髮，常常手持油瓶，因為他在西門家的宴會以懺悔之淚為風塵僕僕的耶穌洗腳並抹上香油。耶穌為她趕走身上的邪靈，並接受她的懺悔，收容了她。耶穌死後，也是馬德蓮為耶穌的身體抹上香油。馬德蓮的冥想或懺悔，畫中常有聖經和頭骨，聖經代表永恆的信仰，頭骨代表凡人生命的短暫。馬德蓮看起來腹部隆起，可不是因為懷了耶穌的孩子喲！這可能是當時女性服裝的特色，因為拉突爾許多其他婦女的畫作，也都是穿著高腰的長裙，腹部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