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接到周志建老師邀請我清明假期參加花蓮長濱靜心營的訊息,驚喜的立刻答應。老實說也有點受寵若驚。老師的學生這麼多,只有十位名額,為什麼老師挑選了我?而且還邀請我分享這兩年多來身心療癒的學習過程。懷著期待和忐忑的心情,我在4月1日踏上了旅程。抵達老師臉書經常分享的「種下幸福民宿」,寧靜美景讓人眼睛一亮,充滿歡喜。
當日晚餐大家擠在廚房做晚餐,熱熱鬧鬧的用餐,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下午的熱鬧參觀房間,也是充滿歡笑聲,延續到晚餐。感覺非常超現實,我們真的是來參加靜心營的嗎?
晚餐後,老師請大家在屋外蓮花池旁的平台靜坐,提醒大家盡量個別行動、少用手機,若需要也是有意識的用手機、有意識的說話。每天早餐前,請各自到附近或金剛大道有意識的步行。
接著我們進到室內,學員輪流分享這一天經歷了哪些事情,對自己的內在有哪些覺察和感受。老師希望活動在十點鐘結束,九點四十分大家分享完畢,由我開始分享我的心靈療癒旅程。剩下二十分鐘?我一開始想盡量簡化我的故事,但是必要的重點還是要說,看著他們十個人睜大雙眼、聚精會神,想知道「然後呢?」的表情,我好好的說完了自己的故事(講了一個多鐘頭)。老師感謝我真誠的說了一個好故事,接著說:「我覺得你可以寫書耶!」我習慣性的回答:「我不行啦!」老師笑說:「你內在的挑剔鬼又說話了。」其他學員也分別表達了他們的觸動並給予溫暖的回饋。老實說,我得到了很大的鼓舞,也覺得內在增長了很多力量。對於七月將與羅志仲老師對談,也覺得沒有那麼擔心了。
學員們都比我年輕,好幾位學員的父母年紀與我相近。因為我的年紀以及世俗的名聲地位,學員們從我滿目瘡痍的自述中,看到一個很大的反差。原來就算外表看來這麼順利的人生,也是有相似的創傷、焦慮、自卑與自責。猜想這給了他們感同身受的安慰,而我到了這年紀仍想要改變,努力學習,也給了他們力量。
我分享了托勒「一個新世界」對我的幫助,談到所有需要等待的時光,都是靜心的好時機。在之後的學員談話中,常聽到他們開玩笑提到「等待就是靜心」。我想這是他們收到的禮物之一。另外我也詳細描述了連續睡前打坐七個月後,對我身心的影響。也有不少學員有了動力,想要重拾靜坐的練習。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只在民宿附近走走。老師和許多學員有到金剛大道步行的,有到海邊感受大海療癒的。豐盛、鮮美的早餐過後,我們在屋後的草地上進行各項活動。
接著老師指導我們如何站樁,大家各自選一個喜歡的位置,如如不動,雙手放在丹田、雙膝微彎,像一棵樹一樣深植於大地。有學員說她感受到丹田發光。
老師請我示範靜坐。我習慣斜坐在墊子上,這樣骨盆前傾、腰椎自然向前凸(lordosis),比較容易維持整條脊柱垂直於地面的姿勢。如果身體向前傾,或者駝背,我覺得不易達到靜心或專注的狀態。老師其實是靜坐老手,卻要我來示範,我覺得他是想加深學員的印象,鼓勵大家平時多作這個練習,有益身心。我就是一個學會靜坐十幾年,卻沒有毅力持續靜坐的例子。總是覺得好多事要作,騰不出時間靜坐。沒想到每天挪三十分鐘靜坐,睡眠改善以後,反而倒賺了一個小時,而且神清氣爽,內在也放慢、放鬆了。靜坐七個月來,嚐到了甜頭,就能持之以恆了。
這位學員一個人在海邊感受海的療癒力量,好好的哭,哀悼最近離世、無法好好告別的朋友。用手機自拍了這張凌空跳躍的照片,讓人讚嘆。可以看出她釋放悲傷後得到的力量。
並在沙灘寫下:謝謝你、我愛你、對不起、原諒我!這四句充滿正能量的話語。
這位學員是三個孩子的媽,在工作、家務、接送孩子的忙碌生活中,每天被時間追趕著。半個月前好友驟逝,前一天還見面,第二天朋友就「沒有了」。朋友是那種已經做得很好,卻永遠覺得自己不夠好的人。真是心疼啊!還好,老師神來之筆安排的這個行程,加上先生願意在長假中獨自陪伴三個孩子。此行成為哀悼之旅,與朋友好好告別,且收到朋友一切安好的訊息。又可以帶著滿滿的力量向前行,也體悟到要好好愛自己。
有兩位學員是癌症倖存者,走過死亡幽谷,疾病帶來祝福與力量。她們在房間聊到半夜,午餐後還看見她們站在廚房繼續敞開心扉交流,遠遠望見她們不時的互相擁抱、輕拍對方背部,讓人感動。
另有兩位學員分享了與亡父或亡母和解的心路歷程,那是一個放過自己、得到自由的過程,令人悸動。
老師發現我們有人早上睡到自然醒,下午還睡午覺,出去走路的時間不夠。第三天早上靜心課程前說道:「我看大家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根本就是貴婦行程嘛!我帶大家一起出去走路半小時再回來自由書寫和分享。」這麼烈的太陽,我心中叫苦。老師請大家保持相當的距離,一步一步有意識的走路。雖然我撐著陽傘、換了短袖上衣,還是汗流浹背。看著馬路上我們這隊伍好像苦行僧似的。沒想到安靜的鄉間,突然放起鞭炮,好多輛車子在我們身邊呼嘯而過,原來是廟會,真是超現實啊!路邊竄出狂吠的黑狗,被我們討論了兩天,成了內在恐懼的隱喻。這天我們路過時,反而安靜的觀看著我們。見證了「你越是恐懼,黑狗越是狂吠」的現實。
我的筆記寫著:
上坡無風,汗流浹背,一隊苦行僧。
劈哩啪啦,車輛喧囂。
下坡涼風習習,無比暢快,好像人生!
我跟學員分享,你們都還年輕,在人生的上坡階段就能有覺知的學習、照顧自己的身心靈,是上坡有風,大有可為。
第三天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有學員開車載我們到他發現的秘密基地:一片安靜又安全的沙灘。老師在前一天說了浸泡在海水中的療癒效果,他喜歡慢慢走向海裡,直到海水深及腰部。同行三位學員的帶動下,旱鴨子的我幾十年來第一次走到水深及膝的海裡。安靜時可以內觀作心靈交流的學員們,到了海邊全都成了童心未泯的孩兒,盡情的嬉笑、跳躍、喧鬧。
一位學員在長長的自我覺察清單中,有一段話提到我。我很高興自己有這樣的影響。
理想母親 及 拿回自己的責任
畢媽的深刻自我覺察
不害怕展露羞愧的自我
展現童稚 沒有框架的自在
都是我希望我母親可以做到的
期待若她能做到
我才能有這樣的力量
我就可以面對外面一切的考驗了
但當我一邊看著畢媽
一邊想著 這不就是我希望媽媽的樣子嗎?
卻赫然發現
媽媽有她的覺察道路要走
即使她可以有能力給我支持 溫暖 同理
但是我還是要獨自面對在我面前的考驗
有種失落 孤單 卻又 甘願的感覺
我一直期待父母改變
期待要和他們和解
其實需要改變的是我
與自己和解
我才能拿回自己的力量
另外一位學員也提到:「若我的父母像畢姊這樣,有多好。」這兩位學員都曾經看見自己的兄弟只是功課不好,或者犯一點小小的錯誤,就被父母剝光衣服毒打。小小的他們受到很大的驚嚇,也有了絕對不能犯錯的焦慮,擔心自己若無法維持優異的表現,是否父母就不愛自己了。父母倒底是愛他們,還是愛他們的表現和成就?焦慮與缺乏安全感,就成為他們的一部分。
我曾經和他們聊到我痛恨父母的打罵教育,高中時候就發誓將來不打罵小孩。但是這幾年我發現,只有不打、不罵是不夠的,他們從小到大看過我不少失控的場面,我忽略了他們成長過程所面臨的創傷和挫折,沒有好好的陪伴。所以我有跟兒子道歉,因為我的道歉,兒子回過頭來安慰我,他們知道我對他們很好了。
也許是這段分享,讓這兩位學員感受到要是父母願意聽他們說,願意改變,那有多好啊!不過他們也都覺察到父母有他們的功課,自己的功課還是要靠自己來面對。
這三天共五次的分享,我們討論了許多議題,與父母和解是其中之一。老師的提醒是:我們先要與自己和解、療癒自己,才有慈悲心去看待父母。先要用奶水餵飽自己,才有辦法餵別人。與父母無所謂和解不和解,我們先把心目中理想父母的幻象打破,然後就可以理解、悲憫現實中的父母。
這是老師第一次嘗試辦這樣的活動,因為有很大的承擔,即使是老師也有他的焦慮。他一個人要照顧11個人的內在,真是不容易。過程中發生了兩起情緒衝撞事件,老師先行照顧了大家,事後再與當事人對話,我們見證了老師與人連結、轉化情緒的功力。
學員們本來完全不認識,至少都不熟,卻可以在老師挑選的地方和設計的課程裡,真誠又熱情的作心靈的交流,產生了許多的火花和啟發。我感覺大家有共通的特質:雖然歷經滄桑,其實都是很努力、善良、勤於付出的人,在受苦中有覺知要學習、要改變,因此都有很強的自我覺察能力,也都充滿了熱情和內在的力量。
感謝這次活動,老師和許多學員作很多的付出與承擔,所以我能夠歡喜自在的學習,與大家成為良師益友,在修行的路上結伴同行。特此為記。
PS:周志建老師專長於敘事治療,把故事說出來,不但可以療癒自己,也能療癒別人。追蹤老師的臉書「周敘事」可以得到許多寶貴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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